时至中午,一处不知名的山坳当中。
一队上百人的士兵,押解着七八十名百姓向武陵关的方向走去。
他们在路上碰到杨凌、卢丹两人走在大路上,见两人手里没有兵器,全身破破烂烂,认为是流民当即就给抓了起来。
杨凌、卢丹两人在人群中一直走到傍晚,从周围人的口中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。
这队士兵来自武陵城北边的高平县,这些百姓都是被强行征兵,用来补充武陵关的兵源。
卢丹见这些人只是普通百姓,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,上战场也只有送死的份。而他虽然武功不俗,但在战场上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活下来,向杨凌提议:“我还有大仇没有报,可不想去战场送死。这些士兵的武功都不高,以我们的实力趁夜逃离这里不难。”
“军爷,这里有人计划逃跑?”
杨凌正准备回话,却被身旁的一个百姓大声向士兵告密,因此两人身旁的百姓都离得他们远远的。
“想逃,也要看看军爷手里的鞭子同不同意。”
一名手持长枪的士兵怒气冲冲的走过来,从腰间取下马鞭,就朝两人身上抽去。
卢丹正欲伸手接住抽过来的鞭子,却被杨凌紧紧的抱住胳膊,使得他动弹不得。
看着杨凌被抽了好几鞭子,惨叫连连,声音凄厉无比。
他不明白杨凌为什么不反抗,依靠他们两人的实力,绝对能从这队士兵包围中从容离去。
“兄弟情深?军爷就看看你这个白杂毛到底有多兄弟情深。”
士兵发现杨凌死死护住身下人,这让他很愤怒,咬牙切齿的快速挥动鞭子,打的杨凌惨叫不止,蜷缩在地上不停抽搐哀嚎。
“既然你们这么兄弟情深,军爷就让‘赶死队’,看看你们的兄弟情谊能坚持多久。”
士兵打了许久,累的气喘吁吁的喘着粗气,眼神冰冷看了两人一眼,转身对告密的百姓笑道:“你做的非常好,军爷很看好你。”
“赶死队”是指被军队赶着去送死的队伍,通常由罪犯、俘虏组成。若罪犯、俘虏不够,就会用平民、流民来充数。
唯一作用,就是去战场吸引对方弓箭手的火力,从而消耗对方的箭矢,给正规军创造进攻的时机。
敢死队成员没有任何选择,前进被对方射杀,后退被督战队射杀,前后都是一个死,一波战斗下来,能活下来的人只有少数,就算活下来也有可能成为对方那边的赶死队。
若运气好,一波战斗打赢了,就能被编入正规军,继续用军功给自己赎罪。就算是死罪的犯人,经过一场战斗后,也能从死罪改为无期。
只要命够硬,多经历几次战斗,斩立决也能赦免。若军战后功足够多,等战争结束就能得到释放,还能得到朝廷的封赏。
杨凌捂住卢丹正欲说话的嘴巴,微微摇了摇头,示意他先不要激动。
“多谢军爷关照,小人一定给军爷看好这些人。”
告密者知道士兵在敷衍他,为了让自己的性命有保障,继续向士兵示好。
士兵眼珠一转,觉得百姓中有不少想要逃跑的人,刚刚的杀鸡儆猴或许做的不够,正好需要这样的告密者,笑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军爷,小人叫狗蛋。”
狗蛋见士兵询问他的名字,知道自己的宝押对了。只要他好好表现,也许将来就不用去战场冲锋陷阵。
……
“为什么?”
卢丹扶起杨凌,满脸不解的低声询问。
他知道杨凌的惨叫声都是装出来,依靠杨凌的体魄根本不可能受伤。
“我们是贫民,十年的平民,你真有把握在一百多士兵手里逃命?”
杨凌一副重伤垂死的样子、靠在卢丹的肩膀继续前行,低声反问道:“我们的腰弯久了,想要站起来,就必须经过血与火的洗礼,话说你有多久没有面对死亡了?”
卢丹闻言陷入了沉默,恢复冷静的他看着周围的士兵,发现里面隐藏了不少高手,逃走的概率不是很大。
同时他知道这是一个选择,他要面对的仇人的实力与势力都无比强大,这些年以来的压力,快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。
其实报仇的方法有很多,他却用修为不足的借口去逃避现实,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怕死,不敢踏出复仇的第一步。
狗蛋听到两人轻声细语的交谈,凑到两人身边,询问:“你们在聊什么?”
“在想怎么弄死你。”
杨凌冷漠的看了狗蛋一眼,在卢丹的搀扶下继续前进,这种告密者对他来说非常可恶,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。若是他这么做了,首先被扒皮抽筋的就是他。
“想要弄死我,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。”
狗蛋被杨凌充满死寂的眼神给吓到,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的胆怯,强自镇定,凶狠的回答道。
没过多久卢丹就想通了,想报仇他就必须走出第一步,直面生死之间的考验。
他已经逃了二十年,此刻不想再逃了。若不能在战争中存活,还有什么勇气去报仇,同样战争能让他多积累战斗经验。
一行人走了四天,第四天下午才走到武陵关。
这一路上碰到许多差役、士兵在抓捕壮年百姓,等他们到达武陵关时候,队伍已经壮大到近万人。
武陵关是武陵山脉阻断西南与中原的峡谷,峡谷最少有五百丈长,三十来丈宽,两侧是高耸陡峭的山脊,山脊两边则是悬崖峭壁。
山脉内地形十分复杂,野兽猛禽繁多,常年被雾气笼罩,稍微不留意就会迷路。
由于朝廷事先在武陵关屯兵,占据峡谷两侧的制高点,只要反叛军通过峡谷,就能从山脊两边推下滚石。因此武陵关不到3万人,就抵御住20万反叛军整整半个多月的进攻。
军营则在关口的两侧,中间有不少木头搭建的棚子,棚子内枯草遍地,显得非常脏乱,臭味熏天。
现在正是冬天寒风呼啸的时候,木棚里的人蜷缩在枯草上,没有一点生气,充满一片死寂和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压抑。
他们穿的比叫花子还叫花子,头发像粘了粪便的鸡窝,衣衫破破烂烂,连伤口都遮挡不住。
伤口上的鲜血混杂着泥土布满全身,不少苍蝇在四周盘旋,好似一个“人厩”。
马厩则在这些棚子的后面,两侧则是一片空旷的平地,此时平地上士兵们正在训练。
士兵们拿着长枪,歪歪斜斜不断练习突刺,一点都不像军人,反而像小孩过家家一样,一点军人的铁血气概都没有,还不如去征兵的那些士兵。
不仅如此,这些士兵面黄肌瘦,裸露的关节也没有老茧,好似从来没有训练过一样。
杨凌、卢丹被士兵送到靠近峡谷口的棚子,在刚进棚子的一刹那,两人都忍不住一阵反胃。
饶是他们习惯了不少臭味,却也被这些怪味熏得胸腹反胃。
这些臭味混合了汗臭味、屎尿味、口臭味、脚臭味,狐臭味……经过发酵后形成的一种特殊的味道。
只要正常人闻上一口,保证要恶心上好几天,从此再也不想闻到这个味道。
棚子内有12个少年人,或坐或躺的坐在枯草上,脸上都有“黥刑”,这些“字”代表他们曾今所犯过的罪行。
不过两人只是稍微扫视一眼后,发现里面有不少熟人,知道这些人都是被冤枉的。
可哪又能如何,如今这个世道有钱就是爷,官老爷只认钱,不管你有没有犯法,他说你有罪,那你就是罪犯。
两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下,杨凌感受到周围一片死寂沉沉,察觉到心境不断在圆满,不由靠在木桩上仔细体会。